断刀六首—写于关中

1.
生活开始空旷起来
当我正想如野草行走的时候
喉咙却失去了声响
当我行走着
荒芜已经来到
春天,却已经走远

2.
在窑洞里看到他的脚趾头
在黑色的鞋子中伸出
原来行走也是一个不大不小肺叶
经过黄土,经过灰尘
竟呼吸成脚趾的形状
从鞋子里钻出
在窑洞外和窑洞里继续行走

3.
知了在夏天的树上叫嚣
“知了,知了”
我从来没有问它们
对于那些干枯的玉米
对于那些饥饿的苹果
对于那些赤脚的孩子
对于那些凌乱的头发
它到底知道什么
知了,知了
我咬紧嘴唇,不说话

4.
我背起自己的行囊
翻遍了每个角落、每件衣服、每本书、每个口袋
找不到你消息
父亲、父亲,我对你
心疼已久

5.
夜色从来不会受伤
远方也从来不会对你说点什么
你还凭什么去追赶?
黎明之前,你不会留下任何伤口
知道么,我们的爱
黑色而隐秘
在白日里,总会轻轻的死去

6.

给我一杯水
然后假装这是你给我的美酒和泪水
甘甜与苦涩,都是我们自己酿的
在水里看上一眼
这样,我会继续走着
路上,有美酒,有泪水,有血
有一切
有命运

一个男人的走失和150元的酬金

一个男人,他在一张黑白的纸上走失
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姓张的男人
不,或者姓赵或者姓孙
在某个街头的拐角处走失
他一定是沉默寡言的
他也一定是神情呆滞的
而且,他的头发蓬乱,衣服肮脏
黑白照片上他的脸有些削瘦或者臃肿
谁也看不清他是不是正在悲伤或者欢乐
他走失了。最后一行写着
若有遇到到者请告知某某
并将以150元的酬谢

一个女孩左手提着包右手拿着可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一个男人手里挽着一个女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他们都不看谁才是走失的那个男人,因为他们不缺那150元钱
也不缺那个走失的男人
一个拾荒者手里提着灰青色蛇皮袋
他也不看那张黑白的纸,他说到处有人走散到处有人离开
为什么他却只值150元?

一个男人在某个下午走失
他的命运,是150元钱和一张黑白的纸的总和

我的影子,已经扑向了人海
我抓紧我的衣服,努力的不让自己走失

四根肋骨

断章(一)

我就站在你身前
二十几岁的身体,只占
你眼睛里,一粒微小的
暗点
阳光在我脚旁躺着
安静而温暖,一小块的
却占满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只是阳光里的,一颗
斑点

2005.2.10

断章(二)

潮湿的夜晚,我一页一页的
翻开自己,涂抹起从前来
合起来的时候,
趁自己不备,偷偷的放一张
漂亮姑娘的照片进去
一个男人悲伤的说着话,一个
女人紧抿嘴唇,保守着生活
的每一个秘密。或者,她才是
我亲爱的妻子

2005.02.10

亲爱的02.11

亲爱的,在天空里
伸出你的手来,给我。
亲爱的的,在歌声中
请抓住我的锁骨,往上攀登
就是天堂
亲爱的,在血管中
畅饮我的命运之酒,然后
一路乘风破浪,抵达我的
内心

亲爱的,我要对你诉说
人间里,我曾有的幸福
在烛光中,你是我的新娘
在我的伤口里,你走得
如此动人
亲爱的,在那么高的云朵之上
伸出你的手来,给我。
别害怕,我的肋骨
就是你永远的梯子

梦中所得

我悲伤的躺下
孤单攀上了我的肩膀
请在前方的河流
将我的绝望捞起
晾干。春天的潮湿,
将蚕食一切,并会覆上
一层虚无的薄膜
我醒来的时候
脸上长出新芽

胸膛
成为孤单的草原
晾干的绝望
是草原上空的风筝
飞不出我的手心
我悲伤的躺下

孤单攀上了我的肋骨
醒来时,正是春天。
2005.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