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学时误入歧途,把写作当成了一种爱好,从此被一直牵绊着无法脱身。于是常常被当成『文青』——不管是文艺青年还是文学青年,我其实对此标签并无所谓,因为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等能奈何之?
甚至说,这个标签即使被人应用到『你们文青最矫情(虚伪、闷骚、无聊、八卦、无知,甚至是白痴)』这样的句式,我还是懒得回应。因为一来,觉得自己一城乡结合部的青年,达不到文青的标准;二来,他们未必说的就是我,何苦浪费时间?
这个句式让人们放弃了判断力,而把一大部分的人使用一个简单的标签概括了之。这种概括行为,既是偷懒,更是愚蠢。
如果你感到疑惑,可以把这个句式中的『文青』换成『文科生』、『理科生』,道理是不是更清晰了些?
接着,为了让道理像小学数学等式一样地简单,你可以把『文青』这个词换成『黑人』、『黄种人』、『中国人』、『美国人』等等,理解起来几乎没有障碍。
如果用单一的标签去界定成千上万的人,这个方式其实跟僵尸无异。因为在僵尸的世界里只有一种标准:同类或者活人。
进化了几十万年的人类,脑子在被僵尸吃掉之前,应该拿来用一用。好歹,脑子是人类区别僵尸的最大标准之一。
然而道理却又非同一般的简单。至少,曾拥有出色大脑、分别从哈佛、芝加哥大学、耶鲁大学毕业的亨廷顿教授不是这么认为。
在地球的一亩三分地上,亨廷顿用『文明冲突论』将其分割成几个被不同文明统治的世界。这几个文明分别是:印度文明、伊斯兰教文明、东正教文明、中华文明、日本文明和西方文明等。
在亨廷顿这个理论里,世界被『文明』这个单一的标签割据,而且这些『文明』之间是相互冲突的。这种单一思维,被大洋彼岸的美国总统运用到极致:将入境美国的人按照宗教来划分[注]。
当然,如果要说是极致,大洋彼岸的总统有一个德国先祖。1933年起,纳粹党将种族作为主要标准来划分世界,他们认为在雅利安优等人种和其他劣等人种之间存在种族冲突。
60多年后,亨廷顿只是比希特勒高明一点点,用文明冲突代替了种族冲突。
这种单一思维既蠢又恶。
愚蠢之处在于,将人的多样性视而不见。恶之处则在于,这种思维消弭了人与人的区别,甚至强制地让人与人的多样性(从经济、社会、政治或其他文化关系上)消失,让人类生活的大部分重要内容消失,每个人变成了这个思维中的教徒/异教徒(中世纪的宗教迫害)、雅利安人/犹太人/非犹太人(纳粹德国屠杀犹太人)、胡图族/图西族(卢旺达大屠杀)、保皇派/革命派(文革)……这些分类犹如一个盒子把人装了进去。
每个人都变成渺小的、无关紧要的一个——每个人都是这部机器上的螺丝钉(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最近在看 The Expanse(苍穹浩瀚),在第二季中闪现的“外星人”的模样让我想起 Game of Throne (权力的游戏)中的White Walker。之所以有此联想,大概是二者都极有可能是剧中人类的克星。在这些克星逼近的时候,人类正在彼此相杀——以种族的名义、宗教的名义、国籍的名义,总之,以身份的名义有差别攻击。
所以,当人类以身份的名义攻击他人的时候,是一种有差别攻击。而在人类之外,有没有另一种力量,也在使用着同样的准则,在有朝一日击杀人类?到那个时候,才是无差别攻击。
[注]圣战组织对川普的总统令表示欢迎,并且他们在多个社交媒体和telegram群庆祝,称之为“美国正式对伊斯兰国宣战”,“这是2017以来对伊斯兰国最好的召集令”,“这是被真主祝福的禁令”(据《华盛顿邮报》,转引自霍炬的翻译)
本文提到的书和电影:
阿玛蒂亚森,《身份与暴力:命运的幻象》,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卢旺达饭店 Hotel Rwanda,2004
苍穹浩瀚 The Expanse, 2015
权力的游戏 Game of Throne,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