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网络时代的新闻编辑室(Newsroom):乌合之众会拥有真相么?

据闻Newsroom(新闻编辑室)第三季将是最终季,HBO不打算继续跟金牌编剧Aaron Sorkin在Newsroom上合作下去。在剧中一直若隐若现的SNS(社交媒体)幽灵,正在慢慢地向传统的媒体网络(剧中的ACN是一个全媒体网络)伸出它的毒手。就像第三季第四集中的大款老板Pruit叫嚣的那样:数字时代已经来临,众包将替代传统新闻生产。

众包其实是一个从社交网络时代兴起的热词,意思是让更多的人来一起共同完成某件事情(比如:众筹、翻译)。用在媒体领域,就像是Pruit所说的那样:把资源交给大众(更多的大众、普通人),让他们来生产喜闻乐见的新闻:娱乐、体育或者更多形式的内容(视频等多媒体)。

如果众包时代来临,那么传统的新闻生产商:媒体——将有更多人失业,尽管在社交网络时代,媒体已经有很多人失业:信息渠道的增加(信息爆炸),人们不再常常去看报纸、电视。而即使看电视,人们会有更多的选择,也就是说,某个电视节目的替代性产品越来越多。如:你如果觉得中国好声音不好看,就会有另一个节目给你选择:中国好歌曲;还有诸如爸爸去哪儿、奔跑XX之类的节目。如果都不好看?OK,关闭窗口,打开新的浏览器窗口,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你。

而新闻呢?由于(经过审查的)信息渠道(不是信息来源)越来越多,作为信息渠道某一款产品也拥有着非常多的替代性方案。如果你不喜欢新浪,你可以看网易,你可以看搜狐,如果都不喜欢,你还可以看今日头条。如果你累了,还可以看各门各类的垂直新闻网站,还有一大批的本地新闻网站等着你打开而你或者根本不知道它们存在着(过)。

众包时代就意味着,你会拥有更多的信息传播渠道,更甚至你也会参与其中的信息编辑或传播。这么听着是不是很耳熟?没错,这里说的(可能)就是Micro Blog,即更广义上的微博客:新浪微博、Twitter、Facebook(一部分功能),还有更多可能是SNS网站,甚至是微信。在这里,众包时代把媒体门槛踏破,为普罗大众提供更便捷的的工具和传播途径。也就是说:明天,只要你也会一些简单的编辑操作,你也可以成为主播、编辑、记者,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新闻的在场者。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记者,生产内容——这其实就是一个用户生产内容(UGC)的升级版。但是,我就想Newsroom里的新闻总监Charlie那样对此报以怀疑态度:当每个人都是内容生产者的时候,谁来作double check?当每个人都是第一信息源,那谁来作为Second Source(当然,每个人都可以作second source)?更重要的是:普罗大众真的能产生更宽泛范畴上的新闻观点么?诸如某个政党的选举(当然这里说的是美国、台湾什么的)背后的利益集团问题,诸如某个政客背后的世界观、偏见以及关于公平、公正的讨论等等。

聪明的你或者注意到这样一个悖论存在:如果有着这样一个人,他可以知晓天文地理,可以谈论以上我所列举的一切,他可以做出很多很好的新闻节目,可以剖析得非常到位,那么,他/她还是普罗大众么?这样的举例如果太抽象,可以搜索一下前段时间很火的某个女穷游学家(猫力)的事迹:当一个女生可以奢侈地住各种豪华酒店“穷游”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在穷游。

那么,我的意思就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记者和编辑的?所以我们就应该鼓励诸如澎湃新闻这样的存在?这又不得不变成另一个范畴的讨论:如果是在一个自由出版的环境里(如美国),可以强调“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媒体新闻”的;而在一个不能自由出版的环境里(你懂的)如果你再强调“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媒体/新闻”的,那就显得装外宾了。

或者到了下结论的时候:当每个人都可以生产内容的时候(如在微信),你可以看到非常多的信息,这些信息包括各类鸡汤和生活指南。当然,这并不是微信的错。

最后,在SNS时代,(自由世界的)普罗大众是可以拥有真相的么?或者说,更形而上地,普罗大众是可以接近真相的么?就像Newsroom里的Pruit说的那样,新闻(剧中Pruit所说的应该是面向18-24岁的青年人的新闻内容)是可以众包的么?当SNS幽灵把剧中的ACN淹没的时候,Aaron Sorkin可能已经想到了另一个出路,以个人博客起家的huffingtonpost已经成为大众媒体。这个媒体里既有类似纽约时报的“阳春白雪”般的内容,也有Buzzfeed“下里巴人”般的搞笑幽默。而且,重要的是这家媒体使用的就类似于“众包”模式:让更多人参与到新闻的编辑和传播中去。

可是悖论又会随之而来,当huffingtonpost成为网络新贵(被AOL以3.15亿美元收购)之后,它就失去了其普罗大众的基础:它开始像其他权威媒体一样,收拢大量的精英人士,搜罗大量的专业编辑记者——很明显,他们都不是乌合之众。

炒河粉

又到了银杏叶黄的时候,风一吹过,就可以感觉一阵寒冷沿着裤子贴着,怎么也驱赶不去。而远在南方海滨的深圳,这时候还是打不死的夏季气温。两相对比,这时候就开始怀念念夏天里的深圳,总有一阵潮热贴着皮肤,怎么也驱赶不的感觉。而如其说怀念那潮热,还不如说只是怀念那年月的炒河粉。

在成都,一碟炒河粉的价钱是11元,这仅仅比9年前深圳的一份最普通的快餐扣肉饭要多上一块钱。当我第一次吃着扣肉饭的时候,觉得又难吃又贵,惴惴不安地看着墙上的价目表,每天都要吃两餐,这么下去我岂不是转眼就穷了?于是马上就想起家乡的好来:一盘炒河粉才3块钱不到……

于是,炒河粉就成为了个人历史里的属于家乡的标识。当然,在这个冷飕飕而满大街飘着火锅味的城市,你是不能奢求老板要给你来一份“干炒牛河”的——如果老板瞪着眼睛问你什么干炒,什么是牛河的时候,你那一颗“河粉之心”会忽然不敌“火锅之心”的。

而炒河粉之心,是从童年的夏日练就的。那时候是农忙时节,村人们迎来的第一个“春”:六月春。在村人的日历里,“春”是收获的季节。比如另一个“春”就是十月春,即南方双季稻的晚稻收获季。六月春的童年,是忙碌而充满各种惊喜的,比如吃不上肉的时候,可以到田里抓蚱蜢,炸着吃,黑糊糊的,咸而又带着一种肉味。比如中午的时候,会有挑着河粉的小贩,走村串户地叫卖。如果你没有多少钱,你就用米换,也可以给点加工费。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就舀多点米吧。

那时候的河粉,还没有现在的工艺,掺不了各种成分的原料。米,就几乎是惟一的原料。而这河粉这玩意,方圆十几里地,也就只有两户人家专营。所以他们似乎也不敢偷工减料,毕竟吃出啥问题了,对任何一家的经济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六月春的河粉,其实对大多数成年人来说,都不外是一种偷懒,毕竟在田里已经够累了,还要回家张罗吃的,就更累得不行。于是河粉就成了一种快餐式午饭:可以胡乱炒一下就可以吃,也可以随便用酱油拌一下就可以吃(就像米线一样)。炒的时候,就是把镬头烧热,放油、加生抽,再把河粉放进去炒上一阵,加一点点葱花什么的小佐料,就可以起锅了。而如果在炒河粉的时候,放上几叶青菜,就仿佛是天赐了——在村里,大人小孩们都常年喝粥,饭也是做得中规中矩,偶尔有了点不同,就足够让人不忘了。而也只有在六月春的时候,也才会有人挑着担子,到村里叫卖。于是这河粉就更显得稀贵了。

让人奇怪的是,这一年里不多的几次,倒却成了记忆中的一个习惯。于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问:老板,有没有炒河粉?即使被翻白眼,这习惯也屡屡难改。

这是又一个冬天,寒风吹得正是时候。面对着通街的小吃店和各种灯火通明的火锅店,那一颗河粉之心忽然窜了出来。在特地叮嘱老板不要在河粉里放豆瓣酱之后,我满意地坐下,等待属于我的那一碟炒河粉。等待的时候,就朝着墙上的价目表看了看。有那么一刻,那个9年前在深圳的穷街陋巷里吃着一份10元钱扣肉饭还惴惴不安的自己,好像就坐在对面。

如果可以,我能对那个惴惴不安的青年说点什么,我一定会先请他吃一碟干炒牛河,请他慢慢吃。即使日日在穷街陋巷里独自奔袭,也不要怕。

 

[注]干炒牛河就是干炒牛肉河粉的简称,在粤式餐馆点餐的时候都叫简称。

“为盲胞读书”背后的可笑逻辑

9月2日,腾讯公益在微信平台上发出了一篇文章:《捐献声音,你试过吗?》。该篇文章以名人杨澜助阵,带领大家为盲人同胞读《再别康桥》,并呼吁大家加入声音库,成为志愿者,为盲胞用微信读书。在微信平台上,该篇文章浏览量在4日内超过10万次,有12048人点赞。

就在冰桶挑战之后不久,腾讯公益就马上点燃了人们的公益之心,这一点又让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我竟然说他们是搞笑的,这不是浓浓的恶意么?拜托,人们是在做公益啊!

先不论这“公益”背后的用心是什么,就先说说其逻辑:

“为盲胞读书”背后的逻辑是中国有1263万盲人同胞,即使每天有700本新书上市,但是没有一本有声书。所以,我们策划一个活动吧,就让都市里忙碌的人捐献一分钟,用来干嘛?用微信读书啊!

这里的情感逻辑非常强大,如果回想一下当年于建嵘的“随手拍解救乞讨儿童”的活动,觉得这逻辑简直是一脉相承:你有难,我来支援。至于方式嘛,按照我的来。到最后,于建嵘大师的`“随手拍”闹出了许多闹剧。说回这个“为盲胞读书”,我体会了一下众人捐献出一分钟“读书”的合辑,说一下感受:

1.这哪里是在读书?刚用20秒习惯了一个妹子的声音,忽然一分钟就到了,然后就是下一个人,好好的一篇文章,原本是峰回路转的情节,硬生生被你们一个个拆成碎片。

2.你在逗我么?!你说你要带领大家读《动物庄园》!这是一部7万汉字的小说,每个人用 一分钟读140个字,那也要3500个人。如果我要“听”完这本小说,我要忍受3500个人的一分钟,而且是声音质量烂得掉渣的一分钟!想想,是3500 个人!就像你在成都的春熙路逛街一天,有3500个人用不同的声音在你耳边“唠叨”,你还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伟大的乔治奥威尔的伟大小说《动物庄园》。你 们感受一下这感受。

然后,腾讯公益的朋友,假设一下你是一个盲人,你要听大家用一分钟为你读的书,请回答以下问题:

1.微信的设计对盲人朋友友好么?就是说,作为一个盲人,可以无障碍地使用微信收听“为盲胞读书”么?

2.1263万的盲人朋友,有几个人是拥有智能手机、MP3播放器,有几人可以自由地使用互联网获取信息,然后,再有几个人可以自由地获取由腾讯公益特别提供的“为盲胞读书”的服务?

顺着腾讯公益的那篇呼吁文章,我们可以接着问:

1.既然在文案里都说明,每日有700本书上市,没有一本是有声书,那为什么不在这方面努力一下?在腾讯强大的实力后盾支撑下,呼吁某个出版社出版有声书,或者资助几个有声书出版,难道不是功德无量?

2.不管是微信还是其他软件,是不是都适合盲人朋友使用?如果不,是否可以在这方面努力?

3.重点的重点,在设计这样“为盲胞读书”的活动的时候,是否考虑过盲人同胞的感受?设计活动的时候,有问过他们的意见么?既然他们才是这个活动的主要受益者,他们才能有发言权说这样做是不是合适的吧。

这样问下去似乎是了无益处,就像当初大家蜂拥而至地跟随于建嵘大师做“随手拍”的活动,现在更多人拿起了手机开始“为盲胞读书”。但似乎没多少人觉 得这背后的逻辑的可笑之处。其实这背后所缺乏的是公益的逻辑:即谁才是公益活动/项目的主要受益者?谁是活动主体?几乎每个公益活动/项目回应的是一个或 多个的社会问题,有没有人想过这社会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只要稍微对上述两个“公益活动”追问一下,就可以知道两个社会问题的根源是什么:

一、为什么有那么多乞讨儿童?他们真的需要解救么?其实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用电影《苏乞儿》的几句台词就可说明。在影片的末尾,皇帝问苏乞儿,你手下这么多乞丐,我怎么不怕你造反?苏乞儿说:如果你真的英明神武,使得国泰民安,鬼才愿意当乞丐呢。

二、为什么有那么多盲人同胞获取不了信息(包括读书、沟通、看新闻)?这个问题的回答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对盲人同胞太不友好,障碍太多。路上有盲道,还被车给占了;网上有足够的盲人版网站么?有足够的无障碍软件么?有足够的有声书(用微信读的也算有声书,别逗了)么?

这样的追问其实不难,有基本常识的人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相信于建嵘和腾讯公益(的人)也能推理出来,但偏偏上述的“公益活动”只流于了表面, 于建嵘引领的是一群怀着善心的微博粉丝,腾讯公益则引领这一群光鲜的明星。他们都缺乏常识么?其实也不见得。在这两个轰轰烈烈的“公益活动”中,理论上的 受益者应该是乞讨儿童和盲人同胞,但现实上的受益者,其实是那些微博粉丝、明星、腾讯公益以及一众微信追随者,他们在随手拍和一分钟读书的过程中感受到一 种道德上的快感,好像是对这个恶意盈盈的世界说:看,我还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