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以及成长的尝试

人性的尝试》 杨墨(1982-2004) 著 中国文史出版社

在拿到这本书之前非常好奇一个早早夭折的天才是什么样的。拿到书之后看到封底写着《南方周末》的评价”尼采式的格言体”,再下面就是一”网友”的评价,说这个作者杨墨就是一”先知”。顿时,我就奇怪地感到面红耳赤:我是怎么从书海茫茫中见到了一本除《圣经》以外的”先知之书”的?平庸如我,不该为此感到面红耳赤么?

事实证实了我的预料。当我读这本书时,”先知”这个词在我的头顶盘旋不去。我怎么也无法将这个1982年出生的永远年轻的少年与”先知”划上等号。慢慢的,曾经被《读者》、《散文诗》等杂志”洗礼”过的我开始感到厌倦、疲惫,甚至快要忍不住鄙夷以上那些对杨墨的评价。

是的,我就快要骂了出来。去你的先知,去你的尼采。通篇不过是20岁左右的青年关于寂寞青春的反省、惶惑、悲哀而已,你们丫的居然给戴上一个”先知”的帽子,你们不会”面红耳赤”么?受了书商的欺骗,这是最低层次的愤怒了。

只是在看完全书后想一想,天啊,这不是当初的自己么?2004年,那时候我也不过如此:在孤僻、孤单、恐惧、悲哀、无聊、无助、寂寞、欢乐中寻找着自己,哦,比如去看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佛洛依德,看克尔凯郭尔,然后从内里去寻找人生的意义种种、爱情的种种、孤独的种种,等等。只是那时候青春的荷尔蒙都用到了球场上,而杨墨则用到了思索上,他像一只蜗牛一样不断地爬出来看世界,然后又缩回自己的贝壳里,不断地缩小再缩小。在自我的躯体缩小的过程中,就产生着各种疑问:我是谁?上帝是谁(有没有上帝)?生命是什么?爱情是什么?痛苦是什么?灵魂是什么?

在十年后,站在这个角度去看这些问题,依然是大部分都没有答案。可是这个时候就会有了更深层次的表达:一个三十岁的人,是不会写”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好像都在说,你早已不能再去爱任何人了”这样的文字的,当然,除非这个人是郭敬明、安妮宝贝等等。然而杨墨是没有机会了,他永远停留在22岁。这么说的时候不是为他是个”天才”而惋惜,而是为他还没有尝遍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而惋惜。

所以,这是一次错位的阅读。一个22岁的青年的”有病呻吟”,本应该被22岁的青年听见、看见,只有那样才会产生精神的共振。只是那样的共振可能又会让人担忧,这样的文字是一个20多岁的青年人写的么?脆弱得像一枚高墙上的鸡蛋,随时都会落下。而我又抑制不住地想,是谁把鸡蛋放到了高处?是书中为自己儿子作序的母亲?她自豪地称儿子为天才,可是她又为这个孤僻的青年人做过什么?那些个称杨墨为”先知”的网友们呢?那个据说孤立了杨墨的教师呢?他们莫不面目模糊地以”体制”的方式出现,冠冕堂皇、信誓旦旦。

我不能向这些20多岁的文字表示鄙夷,因为我也曾这样去表达过,那意味着对过去的逆袭。我只好对这个青年成长的环境表示八分的愤慨:记住,是这个环境让你夭折。然后再用两分的愤慨去问候一下设计这个封底的书商、写那些推荐语的媒体和所谓的网友,你们过分消费了杨墨的痛苦和死亡。

以此纪念一个跌落的鸡蛋和你的关于成长的尝试。

500元与39岁的梦想

转载按: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他是我的朋友彭海惠(微博名 @庐陵稻草人 机构名 @益心益意中心 )。去年的9月2日,我转载了他的文章《拿什么去爱你,我的女友》。那时候他在惶惑中写下一个公益人的生活困境。然而除了生活的困境,他似乎活得还不错,丰盈的精神世界使得他常常是乐呵呵的。

这一次,他的困境不是生活上的,而是工作上的。这一困境透露于@Agaguk 的微博(Agaguk是一个国内基金会的副秘书长):

经过三年在江西的打拼,民政局允许他注册成立自己的公益机构了,但几年打拼下来他已经捉襟见肘,求助各路朋友,三十个愿意的人,每个人五百元,共三万元就可以去注册了。你愿意成为@庐陵稻草人 的创业资助方吗?

(其实在这里有个计算错误,每人500元,起码需要60个人……)

为了充分释疑,普及下NGO(民间公益组织)的注册困境:

  • 众多民间公益组织都无法在民政注册,为了取得合法地位,就得去工商注册,意思就是:要按公司的标准来纳税,而民间公益组织是非营利的;
  • 为什么民间公益组织要在中国取得合法地位?因为官方的暧昧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公益组织们常如履薄冰,很多活动都没法开展。而取得合法地位之后,在行动上会顺利很多。

你是否愿意拿出几百元钱来,实现一个39岁的文艺青年、理想主义者的梦想?这取决于你。

谢谢你的倾听。

39岁的梦想

彭海惠 江西益心益意文化发展中心创始人

作者:彭海惠 (@庐陵稻草人)江西益心益意文化发展中心创始人 (他在豆瓣的ID是:稻草人,益心益意中心在围脖:http://weibo.com/yixinyiyi2010

刚刚冲了100元钱,结果和阿吉因为益心益意发展的问题,打1个半小时电话,心里怪心疼的。电话的结果是,阿吉基本确定了愿意做公益啦!!!

2012年初,阿吉去广州参加培训,回来后她说她很认可益心益意的目标和使命:推动江西公益组织的发展;很难得她这样一个几乎没有正式从事过多少NGO工作,也不懂多少NGO理念,没有经过多少NGO培训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通过些零碎的2011年益心益意艾滋病项目志愿者工作(当初也是因为我找不到人,拉她下水的)和2个培训(最重要的是安徽的青年公益人成长营培训),然后在我左推右拉的情况下去了广州ICS实习后,能有这样的转变,让我很吃惊,同时也感觉很惊喜。要知道她当初是很不愿意去ICS的,真的是我哄骗去的。

这次,也是,本来她非常不愿意去贵州参加支持性机构的会议(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参加了成都的壹基金培训还是我们的项目刚刚结束导致的疲惫感)。说要我去。我说我很想去,但是我对她说,我去不了啊,这边跑不开。

她去参加会议的结果是:无论以后她的学业如何发展,她认定了公益作为她的事业。

这个100分钟电话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她坚定了对益心益意工作的认可,并愿意认真投入:之前她是起伏不定的。我也知道现在的益心益意是高度依赖她,没有她,益心益意几乎可以宣布死亡。所以我也没有特别的计划和想法,只是跟着感觉来做,而这个电话的结果是,我们可以马上设计出益心益意后续规划和行动策略了。

第一个想法就是:注册

上次因为取名字和正好碰上培训的原因,注册的事情暂时缓先下来了。现在和阿吉谈完后,包括她这次会议的产出结果,我知道我们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注册。之前还可以拖,甚至不注册都可以,因为一切都不明朗,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为了机构和事业的发展,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而注册需要启动资金3万,去哪搞?买房子已经搞得倾家荡产了,装修的钱全是借朋友的,现在需要注册,哪来钱?

募捐

群众路线才是一个草根NGO的生存之道。这是我在行动援助做筹资官员学习到的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一个组织,如果希望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必须走群众路线,什么基金会,孵化器,比赛都是暂时的浮云,从长远发展,一定要走群众路线。

我也希望益心益意能走这条路线,但是考虑中国目前的情况,群众路线是走不通的。
还好,我可以走朋友路线。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交了些朋友的,今天就是考验彭海惠人品的时候啦。稍微计算了下,一个人500元,60个人就够了;一个人1000元,30个人都够了。

于是,按500元的基础去给朋友发短信了。后来才知道,我算错了:如果是每个朋友500元,需要60个人资助,但是我写成了30人。。。。。。。笨死了。

明天,是我39岁生日。这就当我40前最大的一个心愿和梦想吧:筹足3万,成立益心益意。同时,以后淡化彭海惠的作用,更多的推出益心益意,让更多的人认可益心益意的品牌,信用,能力和团队。

益心益意会在网络上公布我们收到捐款的信息,请大家监督!
开户行:中国工商银行南昌市昌北支行红谷滩分理处

账号:622202 150200 928 5119

户名:彭海惠 penghaihui

出走的命运图景

读《鸟看见我了》

知道阿乙这个名字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但真正开始读他的文字是从去年的冬天开始。当时读的是他写的非虚构作品《模范青年》,当时的感觉是陷入一片惊惶,仿佛心里的一根弦被挑动,开始命运的持续共振。

我的惊惶和共振,就是那个始终没法走出县城的青年的命运,他的挣扎、无奈、病痛,都让我无法从容地再看一遍。好几次我都带着庆幸,最终,我走出了乡村,也并没有落入县城窠臼,被日复一日的琐碎掩埋。可是这庆幸又没有持续多久,即使在这个精彩纷呈、变幻万千的城市,这些图景与我又何干?没有人为此给出答案,似乎也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阿乙就是用故事去描划出这样的命运图景,然后在一边看着那个缠绕终生的命题:出走?我们能出走到哪里去?是啊,我们能逃脱得了这个周围的一切么?这一切包括:琐碎、无聊、孤独、不公、悲哀……一泡尿,就可以将这些东西揉在一起,然后被人命名为:命运。

《意外杀人事件》作为本书的开篇,从头到尾都显现出一种焦灼,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在那里向你喊:你妈逼的,我不属于这里!我不该沦落至此啊!他们内心暗流涌动,或疯或癫,都想抽身而起,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这个泥潭一样的生活。只有那个艾国柱(阿乙的本名),对生活有着明确的去向:他要离开这里,去上海,去都市,去一个更为缤纷多彩的地方,而不是在这个叫做红乌的荒谬小镇。不过不可知的命运给这杂乱无章的生活来了一个疯狂的了结,也是人类最彻底最终的了结:死亡。

在接下来的《鸟看见我了》、《巴赫》中,那个一直想要”出走”的人影又开始若隐若现地萦绕不散。前者让”我”被流放,后者让巴礼柯出走,这二者一直贯穿着整个故事。在他们的遭遇中,又穿起了其他人的生活,交叉显现出一幅一幅的命运图景:看啊,这个人由于偶然,想着要戳瘪扼死了另一个人,于是就开始了逃亡;这个人由于一时的忍让,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过去,紧接着就是一辈子都没有了,结果有一天想要从生活中逃离。他们都以逃的方式来躲避,或者都以逃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不屈服,来对抗。对抗什么?对抗那不可知的命运。如果《鸟看见我了》是一个以技术见长的故事,那么《巴赫》则把所有的情节设计都隐藏得更深、更巧妙,让你不能不跟着叹息,在软弱的自己面前,究竟是什么强大的?在安于窠臼的时间里,是什么能让我们自拔?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还是暗夜里的不灭的星辰?

作为万千众生的一个缩影,巴礼柯可以追责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不是某件具体的事,而是整个大到无形的环境。很多人在这个环境里屈服了,终其一生,过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不紊不慌、不慌不忙、不忙不休、不休至死。你会问,这个环境是什么?这个环境的因素包含着:亲情、责任、生存及其附带的各种形式的压力。

《火星》是个孤独者的故事。在这里作者又一次以全能的上帝视角来叙述故事,也因此,作者让读者一起,做了一回上帝。请看吧,这两个孤独的游魂,他们是如何泯灭的。命运并非是恶魔,而可能仅仅是一次偶然,之后就演绎出一种必然:结束。这个结束包括生活的结束,或者生命的结束。

到了最后压轴之作《情人节爆炸案》中,阿乙一时杀得兴起,让一车的人跟着陪葬。接着像剥竹笋一样,本以为这一层就是里层了,没想到剥下去还有,一层、两层、三层。看到最后也是默然,哦,原来事情是这样:两个人为了离开这个似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作一次终极的逃离。他们的出走更彻底,更惊世骇俗。

当我们深陷在生活当中的时候,谁能帮助我们自拔而起,远离泥潭?这倒尚可自知,然若当我们深陷偏见之时,谁可奈何?另一个吊诡的所在就是:即使当你出走成功了,可是你到达的却就一定是精彩纷呈的归宿么?而且,这精彩纷呈可曾与你相干?况且,命运之神的冷笑正在此处:你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这就是出走的命运图景,阿乙用讲故事的形式,向你提着以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