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光年

或者人在成为人之前所走过的无数光年,只为了让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遇,然而,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一、

你好:

  今天是农历九月廿四,霜降过后的一周,十月最后的一天。今天过后,就是最冷的冬天了。不知道你在山上住得还好不,一直想跟你谈谈,不,说说话。可是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所以就一直沉默着,不与你联系。呵呵,这个时候,不知道你是不是像过去那样撇一撇嘴说: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吧。对了,以后不能这样对人说话,并非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厚着脸皮说下去的。

  我想我当然是不会忘记的,今天本是你抵达成都的第一天–即使是在昨天晚上入睡前我还在思索着,入睡前我祈求能在第二天见到你。不过现在看来,这持续了很久的想象该有一个结尾了:把想象还给想象,现实的归现实,你的生活是你的,我的生活是我的。如果还会有未来去谈论生活的交集,那么,过了这个千年极寒的冬天再说吧。说到这里,我想你一定会双手合十。在你的内心,是不是还会有之前的寒冷和孤单?

  知道么,我之所以念念不忘地要让十月快快过去,主要是因为挂在墙上的日历被我划满了期待。自9月13日开始,每过一天就在日期下打一个勾。这意味着,你就要近了,你就要抵达这个城市。当然,被勾去的日子真的不多,甚至没有三十天。可在十月里,我每天都要面对着它们。薄薄的一张日历,这个时候看上面的划痕就像满地破碎的琉璃一样,只有重重摔倒在琉璃上的人才会明白那种痛楚。然而,十月终究还是会过去的,那一张日历,也将翻过。我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没有你的未来。

  不知道有没有人曾经懂得你内心的伤悲和怜悯、孤单和痛楚?如果没有,我想我该不该不卑不亢地对自己说一句,我或者是那惟一的一个。想起过么,”陪你一起欢笑过的人,你很快就会淡忘。但陪你流过泪的人,你一定不会轻易淡忘。”不知道是什么让我遇上你,也遇上你的痛苦、泪水、挣扎。可谁也没告诉我呵,那就是我幸福的顶点。不要紧,如果真的是满天的神佛让我遇见你,请你代我感谢他们。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当然,只是希望上天多给我一天时间,与你在一起。

  你说要我给予你祝福,当时我显得那么决绝,我怎么能够?现在看来,恐怕是不需要了。我想我能理解你,理解你对于未知生活的恐惧,对琐碎生活的心力交瘁,对于死亡的颤抖。选择了青灯古佛,这一条道上就仿佛什么都没有了。周围有你熟知的人,有你熟知的生活。至于死亡,你有了信仰,或者有一天你不再惧怕。如果你觉得这尘世不能找到一个坚硬的依靠,那这样的归宿或者是你最好的归宿。我想,作为另外的一个人,我不是你,即使我可以爱你、恨你、想你,甚至说你自私,但我依然不能阻挠你,也无从阻挠你。你的生活,还得你自己去选择。孤寂也好,欢喜也好,都将是你要面对的。对不起,我不能再为你做点什么了。

  你找到了最坚硬的依靠,有了更温暖的人生道路。用尘世的定义和概念来说,作为爱你的人,我是不是该放下对你的牵挂?只不过我不需要那些尘俗的道理,只要你过得好,一切就好了。

有缘再见,合什。

             小刀

日历:九月和十月

二、

10月31日,成都有雾,冷。七天之后方才立冬,可这个城市仿佛早已进入了冬天。翻过薄薄的日历,又将要到了年底。不用扳手指头,又将老去一岁。这样的感受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印象特别深刻,房间的角落里散落着自己脱落的头发,即使能数出其数量,终究还是记得起自己不再年少了。于是在这个冬天里惟一的奢望就成了:留一个长发。就像少年时候,长发飞舞,神情激越。

然而所有的奢望到最后都只剩下一声叹息,即使头发再怎么长,时光永不停留。幸好,文字可能要比我的头发还要长久一些。而且,今天的文字,到了下一年的同一天,依然还是今天的文字。而谁知道呢,今天你留下的头发,下一年,或者已经不知被扫落在何方。又是一声叹息。

将以下的记录献给下一年的自己,我祝愿未来的自己,依然能葆有一颗相信他人、相信爱情、相信希望的心。

2010-09-01

昨天22点左右,给她打电话,她哭了。。。听着好委屈的样子。唉,其实那时候我真想把她拥在怀。告诉她不要怕,有我在呢。

2010-09-02

今天我一整天都在想,我可以承担下责任么?我是说,我可以承担下照顾人的责任么?

2010-09-13

今天有些忙。也没跟她说什么话。她说她订了10月31日的机票到成都。目前为止,还有48天。

中午的时候,出差的车上,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见了她。

2010-09-23

第39天即将过去了。今天还是没跟她聊多少。不过我还是跟过去一样,觉得很开心。

2010-10-05

第26天过去了,第25天即将到来。亲爱的姑娘,希望你睡得安稳。

I miss you, you are not alone.

三、

记得有一次谈话,她对我说她在听一首歌。当时的我接道:似是故人来。我不是猜的,是感觉的。将这首她最喜欢的歌送给她,送给渺茫的天意。

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乱世中的个人挽歌

虽然已经经过诸多的残忍教育,但是我仍然没想到,旧日不被父辈提起的尘世会是这样的残忍、血腥。

在至今仍然很多人怀念的20世纪60-70年代,有很多现今的后辈们所不知道的血腥、暴力。勒庞如果那时候还活着,还能造访中国,肯定会改写其在《乌合之众》的预言:集合的群体,只要一被点燃,人类所有的丑陋残暴特性,都会俯身其上。如果多了希特勒这样的”领袖”,生灵涂炭则在所必然。

因此,在如今的网络时代之下,如果还有人宣称怀念毛的文革时代,这样的人绝对是一种返祖产物。原本被宣扬几千年的”性本善”,到了这一代,竟然如此不济,竟然为了虚无缥缈的政治胜利而罔顾个体的生命?

谁也不会否认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是个乱世,可是到如今谁也没空去为那些被夺去生命的个体唱挽歌。这个被自焚的时代只需要颂歌,谁还能记得起血腥依稀的历史?整个时代的淡忘,正是从个人的淡忘开始的。然而,幸好,还有人是不会淡忘的。

在集体主义肆虐的年代,我们被教育成”一颗螺丝钉”。我们没有个体的存在,就连叙事也大多用第一人称的复数。而个体的悲惨命运则湮没在时代的命运之中。谁不是被教育成”要为XX事业而牺牲、献身”?谁也无暇问及:这他妈的XX事业做成了是给谁享受的?是给我们未来的孙子,还是给现在这帮孙子?在国家权力意志无处不在地渗透到时代,野夫先生为我们描述随时而至的恐惧、暴力以及残忍。伴随这些感受的同时,还有无处不在的无奈:一己之力如何能对抗没有底线的集体暴力?而可怕的是,如果不是在受害者的角色上,当时的野夫先生及众多的年轻人,其人性会不会在集体意识和意识形态的鼓吹之下而泯灭?

或者我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什么个体,在一个不尊重个人的国度,你如何能找得出个体的价值和尊严?是以,你可以看到,为了保住自己的栖身之地,从钉子户开始,到用土炮赶走拆迁队,再到自焚。这一路线一直走到如今,仿佛在告诉衙门,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可是谁也不能预见,那被GDP数据蒙蔽了双眼、被权术泯灭了人性的衙门大员,什么时候才会被草民自焚的火光而惊醒?

时光转换,可是个体的命运却像是从未有所好转。人们依然沉默,”乌合之众”这一形容依然不过时。而残忍的进步是: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个体只能任由貌似神圣的政治意志践踏,在当今,个体的命运开始走向惨烈的抗争–不伤人,但自伤。

在三四十年后,会不会有另一个野夫为这一代写一曲《尘世·挽歌》?

经过我吧(《作曲家的故事》)

在那个不属于我的80年代,不管是台湾还是香港,抑或是大陆,涌现出许多灿若星辰的音乐人。也是在这个一再被歌唱的年代,青年人们仿佛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各种艺术蒸蒸日上:文学、音乐、绘画,等等。然而我不能将整个80年代归结为一个好的时代,但是,这个时代却还是产生了好的音乐。比如,你现在可能找不到的这张专辑《我们-作曲家的故事》。当然,你也可能不知道这些名字:陈复明、梁弘志(已于2004年去世,他所写的《恰似你的温柔》让蔡琴一夜成名)、曹俊鸿、钮大可、陈志远。不过,这没有关系,你还是可以在任何时候听一听这张出版于1986年的音乐–即使时间过了20多年,这样的音乐依然显得那么真诚,或者说,很难有人出其右。

时间像很多诗歌写的那样:是最好的试验剂、最好的磨刀石。要看一件东西的珍贵,真得过上几年、十年、几十年再去看。这样一比,很多东西忽然就黯然失色了。所以,我们只好暗叹,还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我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东西可以敌得过时间,但至少音乐是如此。你看,即使经过24年,这一张专辑唱起来依旧适合现时的各种青春。不管你玩儿的朋克、Funk还是Fuck,谁不曾在黑暗中迷失过?除非你是官二代,含着铁饭碗出世,要不你怎么会感受不到”一切都希望都离你而去”。如果你真的没感受过绝望?真抱歉,你可能来自火星,或者你有的只是一个残缺的生命历程。

在现时众多的歌中(或者我应该直呼其名:口水歌),用吴宁越在某次演唱中所说的那样:现在的歌,写得真他妈的恶俗。当时听到这句就忍不住击桌大呼:不能同意更多。因此,有时候我庆幸自己生得早一点,可以在奔三的时候,点击几下,就可以抽出一张可以称为音乐的专辑来听听,比如罗大佑、陈升、李宗盛、崔健,或者这一张《我们》,然后抚摸着胸毛或者腿毛,慨叹青春远逝,再偷偷发个短信,和旧情人调调情。同样,即使到了奔四的时候,我依然可以听着罗大佑陈升李宗盛崔健。而当我奔四的时候,现时的九零后们大概也奔三了,有时候我就想,他们所能想起的是口齿不清的周杰伦抑或是”那一夜,你上了我”诸如此类。

因而,于我来说,好音乐的标准就是,即使过了20多年,依然可以拿出来听,而且,重要的是,听的时候依然觉得于我心常有戚戚,听起来依然还能扣动自己的心弦。

所以,我允许你嘲笑我已经步入大叔的行列,进入齐天大剩的阶段,我依然可以听着诸如”经过我吧,用你原来的心情,把虚伪的行李丢弃。经过我吧,用你暗藏的热情,在我心底过境休息。 为何不敢,放声哭泣?在黑暗里 你独自叹息”(《经过》)这样的歌词而感到一种悸动,感受到一种节拍。时间飞快,仿佛拨回24年前一样,现时的我可以感受到1986年那群青年人的悸动和激越、忧伤和乐观。

独自坐在室内,好几天没刮胡子,托着腮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一种扎手。我期待可以在某一天,轻抚胸毛,对着你–我亲爱的姑娘–说,经过我吧,你是夜里的风铃,我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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