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行走在消逝中

《小武》与高考作文,在我的青春岁月中成为不可磨灭的关键词以及写照。

不久前终于看了贾樟柯的《小武》,看的时候一个恍惚,觉着自己又到了那个不大不小的县城,像是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大街小巷的奔突着,身后的灰尘飞扬成不可名妆的模样,额头上的汗水成了一种多余的发泄。是啊,年轻的小伙子们,在一个学校里,除了荷尔蒙分泌,就只剩下汗水分泌了。当然,那时候,年轻的小伙子压根不知道是什么在不断的远去。有一天我们毕业,咣当的一声,哦,是我们的青春在远去,不断的远去。可是已经迟了。

那时候的我们精力旺盛非凡,你知道,这样的形容词尽管有些夸张,可是你却可以想见,一群年轻、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在尘土飞扬的县城里到处飞奔的场景,那是何其的壮烈。是的,我说的是那首歌:《霸王别姬》。屠洪刚在喇叭里唱得荡气回肠,谁也不知道,喇叭里的前一首歌里还放着小虎队充满奶气的声音:…..你的心我的心结成一个同心圆…..。我们完全不顾及什么突兀以及虚假,那些刚刚还在聊聊我我的男女生们,猛然间有了一种壮烈、凛冽于心间,站在食堂里敲起饭碗,叮叮当当:"我站在,猎猎风中,剑在手……"仿佛食堂外面就是乌江,那三楼的教室就是战场。在歌声中有人匆忙奔走,埋头不闻耳边的呼喊以及壮烈,直至将一个女生的饭碗撞倒在地上。然后,有人唱一句,"问天下谁是英雄"。这完全不合拍的事情屡屡发生—-这本该是多么美好的青春的啊,作家、教育家、科学家们都在叫喊—-然而就在这懵懂以及机械中,转眼即逝。

这世界是荒唐而合理的存在。小武与那个陪唱的小姐梅梅在唱着《心雨》—-这首在中国大地上流行许久的爱情歌曲。贾樟柯以一首湿漉漉的歌来让我们知道,小武的爱情确实存在过。他像那时候的我们一样,与一个女人(我们的年代是女生)压马路,唱歌—-这是小县城的爱情存在的普遍方式。小武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抽烟,给女人关心,不停的找女人玩。而那时候的我们,只是学得很嚣张,让我们的情感像一场电影那样充满神奇而美好。然而我们失去了成年人的耐心,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们莫名的行为,成就了一出可笑的闹剧。我们还是做不到那么多的美好倾注于这段时光。我们渴望的美好,在一个本该可以美好的年岁,被我们生生的错过,转瞬消逝。

那时候我喜欢上了行走—-或者说,是喜欢上了四处走走。周末的时候,我们穿上白色的球鞋、运动服,在那个县城四处奔突。我们雄赳赳的追上并超越两辆并行的自行车—-那上面坐着一对疑似恋人的年轻男女学生,然后在转弯的地方慢下来大口呼吸着,捂住不停要奔突而出的心脏,那自行车上的少女啊,她怎知我们对她谈论已久?我们在县城居民诧异的目光中自鸣得意的奔跑着,或者,他们很久没见过奔跑的少年了吧。当然,他们也可能怀疑我们是神经病。我们与县城的生活秩序不符,因此我们要被注视、忽视、蔑视。穿过附近的民居的时候,我们忽然想唱起那首歌:爱江山更爱美人。我们最喜欢那一句: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我们没有江山美人,我们有很多的教辅和试卷,我们都不愿孤单。那个我们喜欢的姑娘,就像那个梅梅一样,后来不知去了何方,没跟我们说再见。那段我们奔跑过的路,据说已被钢筋水泥覆盖。我们走了,那些见证我们成长过的东西正在往后退去,往后隐去,往后逝去。

小武的生活里有台球、电影院(或者录像厅)、卡拉OK厅。那时候的我们,去得最多的是前二者。在台球厅里,染发的少年抽着烟,很臭屁的学着港台明星的扮相,喇叭裤,中分头。在录像厅门口,我们被耸人听闻的影片名吸引,那些影片名里蕴涵着:性、暧昧、武打。一个当街的喇叭清晰的传递着录像厅里的配音击打着我们稚嫩的耳膜,我们热血沸扬起来,像是唱着那首《霸王别姬》的那样激越,血脉顿时到了任督二脉。这样的生活在记忆里显得真实而荒诞。那是当时的我们么?

记忆里曾帮忙同桌写过情书,向那位漂亮的姑娘许一个今生今世。诺言写在花绿的信纸里,在当时的我们看来,显得馨香而美好。后来这样的情节随风而去,我们迎风而长。小武生活在"市场经济大潮"里,许多人翘首期盼能过上新的好的生活。"改革开放"像一阵风吹过,万物复苏然而诸如小武这样县城小民,却是难以受益。这样的情节随时上演,随风而去。这是多么不相合的两个比喻,却都显得如此的真实。

我们后来逃出了县城,到了城市,到了一个更为荒诞的所在,我们美其名曰:发展。可是那个小武,锁在电线杆上的小武,用舌头顶在腮帮子上,他是反抗还是忍受?他毫无办法的,要过着县城里荒唐而平常的生活。像一头行走在沙漠里的骆驼,被绑在一根突如其来的电线杆上,看着满目的荒凉,看一切生活发生、消逝,又继续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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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单车与砖头

又是在断续中看完这部《十七岁的单车》,用纸片记下时间,用纸片记下所感受的一切。

1.少年丢失单车的时候,那种失落与惊慌。记得那次在县城里走,从一个亲戚家走回学校。回到学校之后,发现钥匙丢了。一种迅即弥漫的惊慌紧抓了我。要知道这是个陌生的地方,这与我所走过的路显得毫无相似之处。而更为要命的是,那些人,那些带着陌生面孔的陌生人,他们使少年的我感到害怕。无论怎么询问,他们都带着一脸的陌生,不知道,不知道。于是心里常是惦念那丢失的东西。到了后来,开始祈祷自己,不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丢三落四。那种失落与惊慌是巨大而虚无的—-你永远不知道,它们去了那里。

2.经理带着笑,用着充满京腔的普通话与小贵说话。那种从口气里透露出的优越感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这就是都市的成人世界,这是随处可见的高傲。少年的脸上,被失落淹没,此时的他,心里只想找到那丢失的单车,找回那即将丢失的工作。这意味着生存,在都市里生存。他惊惶,忍受着这一切,任凭无助撕割自己。

3.满大街的找车的无助。他像一匹受惊的鹿,在丛林里四处惊慌的走着,寻找着。城市巨大的现实给他带来更多的无助,甚至悲伤。他对城市无计可施,只知道执着的等下去。从乡村到城市,这巨大的失落,或者只有亲历过的人方才懂得。

4.同样的年岁,不同样的生活。小贵在快递公司遭遇着突如其来的现实,小坚在学校,在街头,骑着车,杂耍着。同时伴随着漂亮的姑娘,他本该如此下去,过着美好的青年时光。

5.城市青年的骄扬跋扈再一次的让我想起年少时候的遭遇。他们扬起的眉毛,他们带着轻蔑的流动着的目光,像是从来不曾改变,不曾走远。

6.小坚本该骑着他买来的漂亮的二手自行车跟漂亮的姑娘一起,在大街小巷里荡悠的。这时候,单车成了他一切美好的关键。如果他一直拥有着那辆车,那么,他就会一直与姑娘走在一起。当他失去了车,那种不能与自己心仪的姑娘一起在街道上并肩走着的失落,触及了恨,触及了自尊。这是少年的自尊与爱恨,为此,他会奋力去弥补回来。

7.单车开始成为一个象征,于小贵,象征着工作与生存;于小坚,象征着爱情。他们都需要单车,可是他们不能同时拥有。总有一天,这个象征会在他们面前被撕裂。

8.那个长着青春痘的青年,在雨水里点起一支烟,放到小坚的嘴角。他打着伞,骑着车走到姑娘的身旁。小坚知道,即使有了单车,可心里原本的美好已经破碎了。作为象征的单车,在青年的身下,晃来荡去。

9.小坚提着砖头,骑着车,转过弯的时候,擦汗,目光向前。在对美好的追求破碎之后,他要用砖头结束那被抢走—-在少年的眼中是被抢走的罢—-爱情。即使不能结束,也能给它一个打击。所有的年青的日子,在这里打上了一个节,刻下一道痕。因为这一切成就了小坚的青春。家庭中的矛盾,与父亲的对抗,对成人世界的失落,都在这一刻打上一个记号:他给了那各长着青春痘的青年一砖头。

10.小贵在路口等着那辆属于他和小坚的单车。然而他等来的是一场追逐以及随之而来的殴打。他成了小坚的同伙。他们分开奔跑,企图甩掉那些追逐自己的地痞们。然而,他们又在后来双双的走到了一起。这像是双双被引证着的命运,他们的青春走在同一条路上。他们都要用同一种方法结束这场青春。同样,他也拿起了砖头,给那狠命的摔着他自行车的人一砖头。他已不能忍受。

11.结尾的地方,小贵背起单车—-那象征生存的单车—-在陌生的街头上艰难的跋涉着。他背起那破烂的单车,像是背起那被人粉碎的希望一样,走在人们的惊诧和冷漠中。那失去的梦想,那被羞辱的梦想,是否还能捡起?那被人鄙夷的生存,在陌生的街头,熙攘的人群里,显得如此弱小、模糊。

12.高圆圆扮演的姑娘,总使我想起之前在学校里见过无数的姑娘中的几个—-她们显得如此出众。是的,我是说,她们总是比男孩们要早熟,身体的发育让她们显得不同,她们对此自视甚高—-对于同龄的男生,她们几乎看不上眼。她们漂亮,同时,她们有些许的聪明—-这足够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她们与周围那些平淡的女生不同,与那些刚学会抽烟抽的时候在不停咳嗽的男生不同。她们总是想让这不同能闪现出点什么来。她们喜欢那些比自己大的男人,她们美其名曰,是为了实现梦想。她们相信,男人们看上的不单单是自己年轻的身体以及漂亮的脸蛋。不管这些,她们总是最受瞩目的。男孩们在口口声声的厌恶她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的多看她婀娜的背影两眼,或者被她打扮出来的妖艳感到惊讶。每个青春时光都有这样的女孩,她们到了最后,总是下落不明的活着在我们的记忆中。这超出了电影的涵盖内容,但是,并没有越过对青春的时光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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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在黑暗中长成一朵血花或者其他(《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一、关于黑暗

        在一个叫做青春的年龄段中,黑暗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关键词。它引导着许多故事的点燃或者熄灭–黑暗可以引导少年找寻光,也可以让少年成为一堆熄灭下去的火。悲伤者说,那微微挣扎的光,又如何能敌得过长夜?

        青春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物品,在无名中产生,在混沌的黑暗中出现。于是,我对四儿(片中的男主角)的大号手电筒念念不忘。他用手电筒照亮黑暗中的恋人,照亮路,照亮自己。然而,他见到小明的时候,在最后一次,带的却是闪亮的刀。刀在黑暗中,不能闪光,却能让青春断送。昔日的恋人,在黑暗中倒下。一堆火熄灭了。

 

二、关于自我

        张震的父亲曾经是个老愤青。这曾使我感觉到一种不适–因为一个老愤青往往处于极端中生存:极好或者极坏。然而落泊的家境意味着他将再次走向沉默的大多数中去。他从反抗教育体制到走向哀求–这或者是很多生活中市民们所面对的,当大众集体沉默的时候,如果你发声,你将会被打击,被集体鄙视、丢弃。于是,我们用为了生活的名义:好吧,我放弃抵抗。然而张震(四儿)不,因为他还年轻–或者在屏幕背后的我们可以为自己的预见性得意,因为我们将预见他会选择妥协。这是自我的丧失。我们以生活的名义,选择成为别人,成为一个大众面孔。

        小猫王王茂被国文老师叫上讲台:"你不是很喜欢’我’字吗?–写一百遍。"在成人世界里,"我"在那里?人们是否需要"我们"才会感到一种安逸、安定?强制的丢失自我,尚有"为了生活"这一借口,自动的放弃自己,又当如何?

 

三、关于血花

1.
         血花,对,血红的会喷涌而出的花。这样的花在青春里显得更鲜艳而夺目。因为在青春里,上帝赋予我们一种英雄的影像,时刻在我们的脑海里重现,浮动,向我们招引。英雄主义的梦想,是黑暗中为数不多的星火–特别是在青春的暗处。Honey,这个有着甜蜜的英文名(honey的意思是甜蜜、甜心、亲爱的的意思)年轻人,穿着蓝白的民国海军服,在《战争与和平》(或者是一种生活的一个意指)的阅读中,在对自己的思考中,在奔忙中,显得像所有的年轻人的兄长。是的,他这时候回来,以一个英雄的形象出现。这是致命的。他像很多英雄一样,面对着众多的打手而不带惧色。然而,他还是死在黑暗中。死在一闪而过的车辆中。这是结局一种–青春的结局。

        或者更多人选择活着,然而英雄主义却开始演变成了愤青或者所谓的爱国主义。在一个被制造的真相中,活得高尚无比。

2.
        小明的血花,在黑暗中开得并不鲜艳。她成为生活的战利品。她拥有所有被生活俘虏的特征,父早亡,母亲无所事事,无法保护她,养活家庭。她多次寄人篱下,于是在美好背后,她世故、庸俗。她玩弄那些倾慕她的少年人, 她不安。她只想安定、安全、安慰。或者有人会同情她。然而在这一切背后,都应了世俗生活的预言,具备这些特征的人,必定导致了世故、庸俗。这不经意的如同数学推导般的定式,成就了故事里最后的血花。而四儿对此不能接受,因为小明也不接受四儿的改变。四儿,这个完美的追求者,这个认真的爱情执着者,用同样的认真劲,刺死了昔日的恋人。

       后来,四儿在反抗警察时说,她是我的,你们不能把她带走。是的,她应该属于美好,而不是这常常应验人们可怕的预言的世俗。

 

四、关于成长

        记得上中学时候,曾听说某帮某派的人又火拼了,听说谁抢了谁的马子。由于认识几个所谓混的朋友,于是也知道一些事情。他们像香港电影中的黑帮一样,说着行话,说哥们谁敢动你,我罩着(顶着的意思)。那时候的我安分得很,怎么会有人找我呢?想那些充满热情的年轻的脸,竟然有些怀念。我可以肯定,他们是盲目的,但是,他们的血是热的。再看看影片中的滑头,他在一次火拼中,改变自己。失去热血的本性。他提前预演了生活。我忽然想起那些朋友们,是因为我想知道,他们到如今是否依然有着热血。在这纷繁的生活、琐碎的事情、梦想的破碎中,他们是否失去了热血?

       是的,那些安分守纪,衣着得体的成年人们,具备理性、理智,然而,他们失却热血。他们对着那些少年,微微一笑,嘴角上翘。诸不知道,那两位狱警将小猫王的磁带丢弃到垃圾桶的时候,他们也丢弃了自己的青春,他们的血,已经冷却。然而,我们都会无可否认的说,他们早就长大。

 

五、无从表达的寂寞

       或者,在青春的过程中,有我们无从表达的寂寞。尽管这样的寂寞被成人世界鄙夷。同样可悲的是,成为成人的我们,也将鄙夷我们的过去。

       这是怎样的悲与喜?无从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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