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要暗恋李小树

续旧作:我们要不要暗恋李小树

按:李小树是谁?见这里:《我们要不要怀念李小树》的前言。这篇在一年前或者两年前(忘记是多久)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用中性笔胡乱写了个起头,后来就忘记了,前几天终于把它补完。这一次,发现自己不再有那种对小说的实验态度了。只想把故事说完。或该看看书了。

我是个容易紧张的人,这一点李小树不会知道,我想,大概现时的她是不会在乎的了。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是在汽车站。这样的相识方式在日后常被我提及。要知道,这是我目前所经过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暗恋的开头。你知道,自己的故事即使再烂,再庸俗,也比别人的故事更能深入内心。可是我想,现时的李小树大抵是不会在乎的了吧。嗯,不错,我要说的是,在车站遇见李小树的时候,我很紧张,像一只瘦虾一样,在人海里游走。可是我还是抑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像小时候遇见漂亮的女同桌一样装作漫不在乎。我坐在离李小树最远的位置,我选择一个看起来有些傲慢的姿势对着她。当然,彼时,我们还是陌生人,什么样的姿势都只与空气有关。

我对自己的紧张感到无奈,那种感觉说来就来,从心脏涌起,涌上到了喉咙。连耳机中的音乐都无法让我平静下来。如果李小树不是与我同路,不是与我同坐一辆车,或者我的一切感觉都只能与空气说了。那段旅途到底进行得怎么样,沿路都有些什么样的风景,对我来说都是模糊一片。我的各种毛病在这个时候被充分的显露出来。比如,我容易丢三落四,容易走神,这些小毛病在那一次的旅途中像在放大镜底下一样,一一出现。就像是一些微小的事情,会改变你的一生一样。这些微小的毛病,改变了我日后的遭遇。

下车后,我如同游魂一样地拿起自己的行李就走,我当时是这样想的,这样做,对李小树,大抵象征着一种决绝,陌生人的决绝。要知道,那个让我紧张的姑娘就要与我擦身而过。而我恐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她了。我预谋般戴上耳机,将音乐的声音调大,像一只瘦虾,掉进人海里。我私自的想着,这像不像我自己出演的一部电影,观众只有我,主角也只有我。电影里常见的场景是这样的:镜头对着主角,静止,主角的影子逐渐淡出屏幕。

我像游虾一样,游出了人海茫茫的车站。即使有些莫名的悲伤,却还是沉浸其中。不过这时候手机却忽然振动起来。这让人无比的恼火,除了生活的琐碎、烦杂,难道就不能让我独自的悲伤一小会么?那个笨蛋打扰我的忧伤?是个陌生的号码。我还是按捺住了怒火,万一是什么公事……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响起,原来我拿错她的包了,她说她叫李小树,她顺着我的包里的笔记本扉页找到了我的电话。我像听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剧本一样,略微顿了一下。她像是感受到了我的迟疑,于是让我也如法炮制,找到她的笔记本……你得承认,这真的是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剧本。谁知道呢,生活的剧本,精彩的本来就不多。

李小树站在站牌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使我感觉自己像一只煎熟的龙虾一样,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她伸出手,”我叫李小树”。这一次相遇的后果是,李小树错过了一班傍晚的车,这使她直到深夜的时候才到家。那天夜里,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睡去。在她上车的时候,我对她说,到了给我消息。这一回她笑了,”行,再见”。可李小树不知道,那个夜里我一直在等着她抵达的消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怎么会知道,我是在等她:焦灼地、无奈地。我怕惊动她,不敢主动联系她,可又怕出现意外,于是我很愚蠢地计算她会遭遇到不测的机率,为她设想各种可能,然后又将自己陷入自责和悲伤,陷入于进退两难。我就这样做进退两难和愚蠢中,疲惫地睡去。

李小树在第二天的早晨的时候告诉我,她昨晚太累了,到家了就睡了。一颗石头总算落到心底,可却听到了一阵声响,心里竟然有些痛。

后来呢?听故事的人总会这样问。后来,没错,烦琐的生活开始登场。一次电影般的邂逅之后,总会有数不尽的细碎烦恼让两个人去体会的。更何况,我和李小树还不能组成一个复合名词。我、李小树,在自叙述时,还不能称为”我们”。像过往任何的一次和女孩子交往的经历一样,我编写着各种内容空虚的短信,间或会打一两个不着边际的电话给李小树。李小树却像一堆弹得很好的棉花一样,不管怎么用力,都不起一丝尘灰,也没有过多的声响。因此,我也逐渐少了那种瘦虾般的紧张,毕竟,李小树自那之后并没有再到我面前出现过。毕竟,在我的内心里,时间慢慢的抹淡了我曾经以为是对李小树的暗恋。再后来的一次通话中,有一个男声涌入,与她说话,显得比我和她的关系更为亲密。我匆匆地断开原本有些无聊的对话。从那次之后,我为自己定义在李小树身上的暗恋加上一个注释:未完成,已中断。那一天,在手机通讯录中的”李小树”条目加上一个”K”,这样,我就不会再在孤独无助、寂寞彷徨的时候会在200个联系人中轻易地翻到她的号码,然后又很贱的发一条无聊得诸如只含有”吃饭没有?”、”睡了没有?”等等这样的短信,以此来告慰自己的内心,那只是不为人知的想念的另一种流露方式。

在李小树之后,我戴上了那枚象征单身的尾戒,像个傻子一样,提醒自己要忘记,慢慢的忘记,逐渐的忘记,悄悄的忘记。然后开始交一个女朋友,没有感觉特别好,也没有感觉特别坏那种。然后就是安分的上班,安分的上下电梯,安分的点头称是。我几乎顺从了红尘的所有的规律,听从长辈的建议,嗯,知足吧,找到了这个姑娘,那再找个时间,瞅个机会,结婚吧。然后呢?然后?不就是生孩子,一生么?我礼貌地点头称是,企图不让自己想起,自己曾是怎么样跟李小树说,说自己要在足够年轻的时候,去看看大千世界,去经历更多。一杯酒敬过来,酒精压住了刚涌上的念想。然后就是又一杯酒敬过去,酒精又把刚涌到喉咙中念想给压了下去,你看,哪里有时间去想李小树,哪里有时间去想李小树当初是怎么的赞同自己的想法,并开玩笑说要同往的呢。让生活的空隙都填满吧,这样,就不会疯狂的念头,不会去追念那不安分的日子。我的女朋友有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不坏,至少。我的朋友说。我点头称是。那还不赶紧结婚?我又继续的点头称是。于是,我几乎顺利地,走到了爱情的坟墓:婚姻。可是,李小树,你告诉我,那真的是爱情么,那真的是我想要的么?不,我应该问的是我自己,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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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个人的旅途

  1.
                 
  暮春五月,春风浩荡。
  像许多次出行一样,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收拾起几乎被遗忘的过去。是谁说过,每一次远行都是在记忆里穿行?我循着一根细细的线,给远方的江南打了一个电话。原本多年前激荡着波澜的内心,不曾想此刻竟得以如此的安然。如果一根细线可以穿越记忆,那么一张细小的车票是否能带动记忆的根须?在火车站售票厅里排队买票的时候,看着电子屏幕上的红黄绿字,看着一个个不曾去过的地方,像是从心底涌出的一样,在瞬间显现眼前,又很快消失,如前尘,似往事。那些我不能抵达的地方,有什么在等着我?
  火车站大厅的玻璃里映照许多人影,他们神色各异的出现,成就了一个陌生人的记忆。我开始为自己造就一个影像般的场景:一个背着巨大背包的男子,走向一个未知的女子。你信不信,他们已经相识多年,他们,也等待多年。
  当你要穿越远方这个词语,与一个人相逢,神说,要心怀平静,并安然。
  暮春五月,春风浩荡,列车呼啸,行人匆忙。
                 
                 
  2.
                 
                 
  候车的时候,一辆列车就要开了,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却慌张的提着行李,拖着皮箱,匆忙的奔向检票处。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像一幅熟悉的油画,这油画用一种突兀的方式插入我前方的空气缝隙里,心里有个声音说,那个夏天,不能被忘记。是谁在世上跑,像他一样奔跑,像那个夏天里的我一样奔跑?我甚至开始感觉到握着火车票的手有些颤抖,我窝在候车厅里的白铁椅子上,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一辆载满往事沉痛的列车在我的身前呼啸而过,我是落单的旅人。是啊,谁能追赶上那辆叫做时光的车?
                 
  在车上坐下,翻开冯唐的《万物生长》第27页,上面有一行字被我用黑色的中性笔画上:我自己至今不能相信,我曾经那么纯洁。
                 
  3.
                 
  列车开出永州的时候,是中午时分。窗外的乔木和狗尾草都飞驰而过,不留一点儿痕迹。这风景像是从来不曾改变过。数年来,它们都是在那里,不变的看着车来车往–只是我不曾知道而已。这多么像你,亲爱的姑娘,你还是不变的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只是我不曾知道而已。我奔来跑去,忙忙碌碌,但有很多日子其实不曾走远。是这样的么?一个孩子在妈妈的怀抱中拍着车窗,那些呼啸而过而无声的风景,以怎么样的方式进入他正逐渐生长的身体?我时常在这样的日子,忘了你,我亲爱的姑娘。
                 
  4.
                 
  在一整日的沉默里,无数的池塘和田野出现了又消逝–那些池塘、田野、云朵甚至阳光,这多像我正在不断远离的故乡。我像是经历无数个故乡的场景一样,经历无数次远离,像陷入幻觉的孩子一样,到最后只发现自己不曾离开过火车,我的一切都还在。
  在夜深的时候被叫醒,说是到杭州站了。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24分。从灯火通明的地下出口走到灯火些许昏暗的候车外厅。过道上睡满了人,他们枕着行李,或者在醒来的时候会去向远方。我呼吸着这异乡的空气,对自己说,这就是江南。
                 
  背着行李四处走了一阵,与在车上临时认识的老人在一排黄色的椅子上坐下。凌晨的空气有些稀薄,我跟老人不着边际的说着话,疲惫让我更不喜欢表达自己。老人说自己是常州人,他怕我不认识,举例说,常州汽车厂。我说,我知道。我们一直坐到天亮–而其实在凌晨5点的时候天就亮了个大半。老人走后,一个女孩和一位中年模样的男人坐了下来。后来他们开始说话,我听着–如果是从前,我想我一定会掺合进去。女孩是到杭州来找朋友玩的,顺便找工作。说着她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简历给那位中年男人。她多像从前的自己,拉紧衣服,清晨的杭州,让我感觉到有些冷。
                 
  5.
                 
  从杭州的B1公交车走出,那时候下着雨,天阴沉的让人不快–即使这是杭州,人称的天堂。前面的白衣女孩打开伞,轻轻盈盈的走着,我几乎可以听到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与她的鞋跟轻击地面的声音伴随在一起。那个洁白的背影,在雨水的伴随里,与过去的记忆对接上,这情景是不是多年来我梦见的?不及细想,女孩已经转弯不见。我戴上耳塞,听着音乐,为自己许一个美好。
  然而突兀而至的雨水打断了一切幻想,大雨里人们举着伞,我跑了起来,如无头的苍蝇,在异乡找不到方向的奔跑。足底有热气涌上,雨水顺着头发,滴下脸颊,滴上衣襟。
                 
  6.
                 
  杭州东站,去往宁波的候车厅。
  候车厅里四处都是人,而年轻人居多。我掏出那张粉红色的车票,在手里扬了扬,迎到了旁边座位上一个女孩的目光。大概我是明显的异乡人吧,她又看了我两眼,继续等车。我举目四顾,东张西望,那么多的年轻人,他们的背后肯定有着许多的故事。比如前面的女孩和男孩拥抱着,比如后面的女孩打着电话,神情焦急极了。我试图以目光的流动来进入他们的内心,然而周围的空气中凝立着一座墙,发着霉味,我总是为自己的目光感到羞愧–我还能给这儿添点什么?他们离家,或者回家,而我呢?在路上。我回复一位朋友的短信说。
  踏上去往宁波的车上,很高大的汽车,让我有些沮丧,这再一次暴露了我的异乡人身份–你看,我甚至为这么高大的汽车感到焦急。我放下手中的报纸,疲惫袭来。然而我怎么也不能睡去。我知道,这一次抵达的,是那曾梦中出现过的城市,我怎么能安然的睡去?
  车外面的天空依然灰暗,阴沉得让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梦里的江南。雨水将一大部分的风景覆盖、淹没与冲洗。在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时候,周围的乘客已经熟睡,他们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当然,也对我这个异乡人也视若不见–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因为我们都在擦肩而过。
  我开始寻找一种在夏天开放的花,我期望它能在路上为我的记忆添加一些颜色和绮丽。
                 
  7.
                 
  下午的时候抵达宁波,下车的时候雨水已经停了多时,些许的积水在宁波汽车南站微黄的地面上映照出天空的模样。一张薄薄的网铺展开来,在四周的空气里,弥漫起让我不熟悉的味道。这是别处不曾有的陌生,我走过的街道,也将是我不曾走过的街道。我所见过的人,他们有我不曾体味过的人性。无法轻易的走进他们的视野,这成为我最初的企求。< br />       
          
  我掏出手机,想给处在南方或者北方的朋友打一个电话或者是发一条短信,像是为了要证明这个世界与我尚存有着关联的。可我依然还是不知所措的在十字路口张望着,这个城市,是不是会有一个人跳出来拍我的肩膀说欢迎你来到江南欢迎你来到宁波?
  街头熙熙攘攘,像是一直如此。汽车来来往往,也像是一直如此。变幻的或者仅仅是天空的云而已。
                 
  8.
                 
  在月湖边的旅舍安顿好之后,打起伞,走进月湖边长长的小巷,妄想自己如同那史书里的古人一样,走在江南的烟雨中。穿十字路口时,城市的红绿灯安静的提醒着,这里的每个人都必须遵循这属于现代人的规则。远处的霓虹闪烁,你知道,这是无上的红尘,光彩照人,不容置疑。
  在一家小点前坐下,收起伞,要了碗凉皮。问老板,凉皮不是西安的么?你们口音不像西安人啊,你们是哪里的?老板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回答了我。我又问,什么地方?我们是湖州的。雨水这时候下得更大了些,路上的行人更显得匆匆甚至狼狈。灯光在滴着水的屋檐下闪了进来,雨水连续的,不成线,却成行。
  到一个小超市买了听啤酒,营业员正在因下雨而怎么才能回家而发愁,我把硬币放进口袋,对她说,我送你吧。然后一笑,走进雨里。身后传来她们的笑声,小街上的灯光仿佛又更亮了些。
  在雨水里打开酒,走近夜雨中的月湖。灯光映照中的月湖,有粼粼的水波荡悠着。周围因为雨水而安静了许多,杨柳树枝垂落在月湖的栏杆扶手上,像是多年映照而实现不得的梦,光影支离。或者这一个时刻,应属于旅人。那些对此司空见惯的人们,怎能体会个中的辛酸与甜蜜呢?
                 
                 
  9.
                 
  第二日是在清晨的燕子啼声中醒来的。早早亮起来的天让我感觉到时空的交错,推开窗户,看见青葱的绿叶,便有一种今夕何年的感触。清晨的时候,在一个小巷口吃油条豆浆,在钢筋森林中,难得寻见青砖白瓦。于是我指着一个人身后的青砖瓦房问他,大叔,这样的房子宁波还有多少?他喝了口碗里的五颜六色的豆浆说,不多了,过两年这就全没了。这时候开始下着微微雨,我坐在巷口,看着巷子里走出化过妆的少女,染了发的少年,迎着雨的摩托车。这依然还是那个年岁,可这还是那个我曾梦想过的远方么?那些刷过石灰水的墙壁,因着年岁已久的缘故,开始脱落,露出最初的模样。我猜想,那个坐在街边修车的中年人,因着年岁渐增的缘故,在毛发脱落的同时,也将原来少年时候赋予自己的梦想脱落。这不能怪谁,我为他编织一个藉口,企图说服冥冥之中存在的命运质问者。到了中年,我是否还会不顾一切,马上收拾行李,抵达年少时候梦想过的江南?青笠叶,绿蓑衣,扁舟迎风起。这样的幻想,终将如宿命般消散。
                 
  那些年少时候对江南的牵挂,愿它在细雨里消散。
                 
  10.
                 
  我终于来到了这里,我像絮叨故事配角一样,不甘的走在那多年梦想过的校园里。我知道我应该是没有失望、没有希望,也没有所谓欣喜的。因而,此时,你可以想知,我的面无表情,于这一刻是非常的合衬的。我说的是,我去到了那个我多年来曾梦想过要去的地方–是的,我曾经所爱的人就在这里走来走去。我走在安静的校道上,在这个漂亮而现代化的校园,就生活着我曾经的爱人么?在校园里的湖边停下,看着水中的影子,我开始清晰的记起自己多年的路来,记起那些自己曾经历过的天气和温度。我想只有这些一切能说明我是怎么样走过的。
                 
  在校园里走走停停,静寂无人之中,留意着每一个风景,企图记得这一棵树,那一朵花,即使不能见证它们的成长,但我曾与她共同路过它们–这已足够让我欣慰,足够为我积攒多年的梦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处。
  想起某年年少,在深山处,遇见莲叶,正有稀落而绚烂的荷花盛开,那时候自己曾些许的嗤笑它们的孤零,如今转念,却觉得更是从容。不为人知的盛开,不为人知的经历风霜雪雨,岂非更是从容达世,心安,魂静?
  上了369路车,开始随着车走、停,看人上车下车,看人近人远。
                 
  11.
                 
  "此生不再有。"在穿越宁波火车站广场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涌起这样的句子。行人转眼在人海里消失,车辆瞬即在转角处不见。那些背着行囊的人在广场上走来走去,神色模糊、面容激烈,他们就是这样开始他们的旅途的。这个象征着起点的车站,或者就是他们一生中的一个落脚点,像一只飞得很远的鸿雁,微微的在长满漂亮的芦花丛的湖边点了一下水,然后又继续飞着。此生不再有,亦不再有此景。因着不信来生的念想,我知道我是不会再有此生的了–纵使是有,也失却了这一切经历。而在这旅途上,我想于任何人都是如此的罢。
  我看着手里的红色火车票,祈望着,在我尚得能走动的年纪,能继续行走下去。而那些奔涌的热情与爱,此生亦不再有。
                 
  12
                 
  在夜光斑斓中回到了旅舍,收拾起行李,我想该给这段旅途一个象征性的打一个结了。坐下在窗前,铺开平滑的笔记本,心情激动地用笔写下:这是重要的日子–我怕我会忘记那些艰辛,忘记那些莫名其妙的勇气。我本想找个地方诉说我为爱情和梦想奋斗的过程中的艰难以及煎熬,忧伤与不懈,然而这又让自己显得多么可怜以至可笑来。放下笔,看着窗外树木的那些花、叶,它们因其自身的细美,随风而动。它们的青春与人毫不相干。那些风霜雪雨飞舞的日子里,我的青春,又何尝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着干系?它们在我的记忆中向着我宣告,是的,我们都过去了。我们走过–这一如现在的我。是的,江南,我来过了。这条路,那条路,我都走过。或该是安慰的离开的时候了;为早已不存在的爱与梦想,我走过了。晚安,那激荡我内心许久许久的姑娘;晚安,那些激越我内心许久许久的梦想。
                 
  青春,梦一样的旅人。
                 
  13.
                 
  在宁波的候车厅里,看到几个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和尚。我盯着他们的脸,企图找出一个云游者的表情。我想他们应该手握念珠,声诵佛号,是随时都刹那间辗转千里的云游者。可是他们安静自若,有时会相互交谈,看他们的神色,应该说的是世俗的事,而非佛事。这尘世的事,或该如佛事一般,同等入心。又或者如同我想像的那般

,他们之云游,是为他们之生命,佛事世事,岂不是一事同体?
  上得了火车,此时的春光并没有消散,光与影开始息间幻变。这万水千山,我将走过。那激越与沉静,我都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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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生活与梦想的低处

《站台》:生活在低处。

很久前应该看完的《站台》,到了夜里才静下心来看完。站台讲述了并不精彩的小人物故事,我久久回想,竟只能说出这干瘪的一句。

崔明亮与他的同伴们,在时代的变迁里,经历着人生里梦想最初的萌芽到泯灭—-这样别扭的语句就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的写照。

他们生活在小县城里,小县城的世俗是最为真切的世俗,小县城里黑黑的房子,说着方言骂人的父母,哐啷当乱叫的录像厅,四处走穴的歌舞团的疯狂表演,电影院门口有血红大字的海报,在黑暗里谈恋爱的年轻人。当然,最被忽略的是那些为梦想奔走的小伙子以及姑娘们。

(贾樟柯让)崔明亮特有的对现实的疏离感(如我的朋友零余所说的那样),对现实的不屑以及冲击以及无奈,表现成一种隐忍,像是要脱离这世俗,却又无法脱离身上的所有枷锁以及链条。他茫然的看着众人,看着同伴,学着火车的笛声,像是站台上,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可是他并没有看见过火车,于是他开始出走,从汾阳到其他地方,一次一次的走,一次次的回来,没有终点,回到起点。当他的朋友成为世俗中的一部分的时候,他还在试图反抗。他在一个卖衣服的地方被打得头破血流,他的不妥协,成就了他的路。然而,这路走得并不曲折,甚至平淡。他生活在那低处,不能高飞,甚至不能远走—-像钟萍的那样一去不回,远走高飞。

然而现实是:他们都生活在小县城里,他们再怎么奔走,自由也仅是张开双手的鸟儿般的幻想而已。从穿着喇叭裤的反叛,到请父母吃饭的,到躺在沙发里,听着开水呼啸的妥协,崔明亮走过一个圈一般的路。从起点,回到起点,从低处,回到了低处。或者这是每个生活的过来人都需要经历的过程,将梦想停下,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迫上眉睫,家庭琐事已经如一地鸡毛的纷飞舞蹈。

尹瑞娟在办公室里的舞蹈,张军的长发,钟萍的出走,仿佛飘离于现实之外的浮萍,不可捉摸,却确切的出现过。这些是卑微梦想的象征,也是现实残酷的意象。外面的世界,如同太虚幻境面前的镜子一样,映照着所有年轻的欲望。然而梦总会结束,就在你停下的时候。很多都会回到那个小县城或者小乡村,像俗世的规律一样,好好的,过日子,培养下一代—-如同影片最后,开水壶的鸣叫声像火车开过站台鸣笛时候的声音一样,崔明亮昏昏欲睡,旁边是他的妻子,妻子手上是他的孩子。孩子对于开水壶发出的声音像他当年对火车的汽笛声一样好奇。他慵懒的睡姿,或者向着生活展示:我就是那时光中最卑微的一个站台。

生活和梦想的低处,埋葬了我们所有的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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